有阴暗空寂的木楼梯,满墙爬着的青苔。净和我总是在上自修课的时候溜到那里去。记得午后的阳光如流水一样,倾泻在泛着尘土味道的房间里。我们坐在高高的窗台上,望外面宁静的操场。还有一棵很老的樱花树,在春天的时候,粉白粉白的花朵,开得好象要烧起来。就在那里,净拿了松写给她的信给我看。松是班里一个沉默寡言的男生。我们都很意外,他会写这样的信。净说,他和我想象中的人完全不同。我喜欢那种笑起来邪邪的,英俊得一塌糊涂的男人。你呢,安。我好象没有想过。我知道,你喜欢象林那样的。你们两个最会装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你想过有一天,林可能会吻你吗?他会的。你确信?是,我确信。林的信从遥远的北方,一封封地寄过来。每次读完信,我都把它夹在枕边的圣经里。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每晚我都要翻开来读上一段密密麻麻的繁体字才会睡着。林的信纸一直是有点微微发黄的很柔软的那种。他用很长的篇幅告诉我他的单亲家庭和他在童年阴影里成长起来的经历。我记得你的眼睛,安,你看人的眼光是明亮而放肆的。我感觉你的灵魂会象风一样,从我的指间滑走。但我还是一次次,惶恐不安的伸出我的手。温暖暧昧的语句,在林的信里象花一样的盛开。我一遍遍地阅读着它们。一遍遍地,体会内心如潮水翻涌的绝望的快乐。他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电脑上赶写稿子,忙得天昏地暗。一边还放着很吵的音乐。你在开舞会吗?他说。没有,我很忙。想请你听音乐会。我不喜欢听那种一本正经的东西。我喜欢这种,吵人的混乱的。我把话筒放到音箱边,想着他肯定会吓一跳,忍不住笑了。果然他在那里说,你真是个小孩子。有空,我打给你,好吗?我说。好。我感觉到他的耐心十足。可是我对他并无深刻的印象。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我过着一种异常平静的生活。上班对着电脑工作,下班对着电脑写稿。一份电台的兼职做的很辛苦,每天都要给节目拿出一叠稿件。没有任何时间再空出来,认识男孩,和他们约会。最喜欢的休息就是拉严窗帘,在黑暗的房间里睡个不省人事。渐渐得,丧失了语言。和陌生的一个男人一起听音乐会。不停地找话题,对他微笑,或者做个好听众。不管如何,都是一件让我感觉疲惫的事情。我记得他的手轻轻触到我的脸的感觉。他说,甚么都不要想。我只不过是曾在这个陌生男人面前流下泪来。轻易地,在一个下雨的夜晚。如果没有了眼泪,心是一面干涸的湖。记忆中一场非常大的雪。大朵大朵的雪花,在寂静的天空中飘落,无声而激烈。两个女孩趴在窗台上,屏住了呼吸。净说,不知道以后我们会如何。那时她们十六岁,即将考高中。净说,不管如何,我们都不要分开好吗,安。想想看,等我们三十岁的时候,一起在公园里晒太阳,织毛衣。我们的小孩在草地上玩,就和我们一样好。窗外暮色弥漫的操场,整个被纷扬的大雪覆盖。松撑了一把伞,固执地等在楼道口。净皱着眉看了看他。安,我们从另一个出口下去。两个女孩悄悄地溜到楼下,一出校门就笑着尖叫着向大雪奔去。净在大雪里脸冻得痛红,她突然紧紧地抱住安,安,答应我,永远和我在一起。我想象在他的面前再次无声的崩溃。我要告诉他我内心所有的不舍和恐惧。手指上粘稠的粉末,是蝴蝶翅膀上没有颜色的血液。我冷静地谋杀着它们。阳光刺痛我的眼睛。诺言和深情,没有出路的潮水,一次次淹没我。让我丧失着自由,感觉窒息。可是现实中,我只是一个长期不接触阳光的女孩。穿着洗得发旧的白色布裙,写稿至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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