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浩诚必须考上大学,必须成为父母的骄傲。姜小丽下定了决心,并且立刻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就是说服姜浩诚去复读。然后,她又面临更大的难题,由谁来说服姜浩诚和父母,这种时候,谁的话顶用。
姜小丽首先想到的是姜浩诚的高三班主任老师李英明。她偷了家里的一只老母鸡,走到半路,到了小河边,又想起李老师是城里人,应该不会杀鸡,她得把鸡杀了收拾干净了再给李老师送过来。但是,她如果回家杀鸡,会不会被妈妈发现?
姜小丽坐在河边,身边放着一只捆住了双脚和翅膀,不断挣扎想要逃跑的老母鸡。不一会儿,她就想好了主意:把鸡送过去,然后再问李老师,会不会杀鸡?
这是一条荒废了很多年的小河,杂草丛生,富功村的村民一般不会来这里——河里死过人,不止一个。在这里,姜小丽可以放心大胆地练习。
“李老师,我很会杀鸡。”姜小丽先是小声说了一遍,她怕声音太不了,李老师听不清楚,又大声说了几遍。
然后,她停了下来。即便说的是实话,但是会不会太吓人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杀起鸡来手起刀落,眼都不眨。
是不是要解释一下?
“李老师,你对我哥一直很好,我带了只鸡过来。还有,我从小就做家务了,会做饭,会做菜。杀鸡,我也会。”姜小丽换了一个说法。
身后传来了笑声。姜小丽回过头,看到身后有两个年轻人在哈哈大笑。很明显,她的自言自语被他们听到了。
两个二十岁左右,来自城里的年轻男人。姜小丽根本是一眼也不敢多看,撒腿就跑。跑出了很远,觉得两手空空。她的心猛地一沉:鸡呢?她好不容易才偷出来的老母鸡呢?
姜小丽不得不回去找鸡。那两个年轻人,有可能把鸡拿走了。但是,她不死心,怎么也要亲眼看看。她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天黑之后,妈妈会发现鸡不见了。她可以说谎,说隔壁的婶子一向喜欢占人便宜,说不定是她偷的。姜小丽知道自己坏心眼,但是她一想到婶子总是跑家里跟母亲说换亲的事,婶子的那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儿子,总是有意无意地多看她几眼。突然间,她后悔了:既然都偷鸡了,为什么偷自家的呢?为什么不去偷婶子家的呢?
姜小丽回到了河边,两个年轻人坐在草地上,一个年轻人的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她的老母鸡。
姜小丽躲在草丛里,偷看偷听。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运气的,至少,鸡还在。
她听到两个年轻人的对话。
“今天运气真好,居然捡到一只老母鸡。”
“你说,这鸡是小炒还是炖汤。”
“小炒。”
“小炒太老了,炖汤。”
“汤里全是脂肪。”
两个年轻人在商量着老母鸡的吃法。
每一秒钟,姜小丽都有从草丛里跳出来,抱鸡就跑的念头。但是,现实是,她一直窝在草丛里,一动也不敢动。与其说她是个胆小鬼,不如说,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不敢抬头看人,会被富功村多管闲事的长辈们骂没规矩。不敢大声说话,妈妈被一巴掌飞过来。久而久之,姜小丽就成了一个说话小声,抬头看人会脸红,从来没有举手发言没有走上讲台说话,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丫头。
突然,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姜小丽赶紧把头埋进草丛里。她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实在是忍不住,稍稍地把头抬起来一点点——在她眼前,是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姜小丽全身都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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