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澈找到谢予时,发觉他蜗居在济州不起眼的一座城里,过着逍遥闲散的日子。
聪明如谢明非,早在人来前就猜到了缘由,所以他起初是并不肯见萧澈的。
他并不想再度掺和到这么些事里。
但到底是自己往日的学生,实在了解自己。
萧澈十几顾私宅,每次都在外边站上大半天,只为换一见。
有一日,折风再报上来的时候,问情正在沏茶,听了这么番话,试探着问了句,“殿下还真是锲而不舍,主人这次依旧不见吗?”
话到嘴边的拒绝,最终还是换作了一场相见。
只是他们谁都知道,一旦他迈出这步,便是再无退路。
*
当今圣上残暴肆虐、皇后德不配位,如今的贤王、往日东宫里的太子殿下拜请昔日听文殿里授课的前太子少师出山,一路自边关南下,直捣京城。
京中一时间流言不断,其中关于这位太子少师更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他曾是大祈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上可知天文、下知地理。
有人说曾经听文殿里,所有的皇子公主皆归他教,便是如今的圣上也曾是他往日的学生。
但说的最多的时候,提起谢予便免不了提及当今皇后。
比起皇后这个虚名,京中百姓更熟悉她的名字,林献。
为何印象会这样深刻呢?
百年不出的奇才,那年出了两个。
如果谢予的声名实在远扬,人们提及时,便也总要提到另外一个。
毕竟谢明非只有一个,能与他交手的人,足以拥有姓名。
后来这位从某种程度上算,是赢了那位传说,于是便流言更甚。
*
谢予随萧澈杀入皇宫那一夜,到后半夜,下了好大的雨。
折风站在一旁给他打着伞,宫门一路走过去,前路早已被清扫过,不见人,只是淌了一地的血在大雨的侵袭下,又变得荡然无存,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一般。
谢予不喜欢下雨,尤其是这样大雨倾盆的夜,更是叫人瞧了心烦。
仿佛一切苦难都是在这样的雨夜发生的。
于是脚下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快到折风险些跟不上,雨水飘进来打湿了他的衣裳。
紫金大殿里密密麻麻跪了一地的人,谢予看都不看。
那人一身傲骨,哪怕是输,也绝不会跪。
只是唯独站着的几个人里也瞧不见那人身影。
“都在这儿了吗?”
“是,都在这儿了。”
“皇后呢?”
“皇后几个时辰前自尽于自己的寝宫了。”
宫人们也不大懂,原只是好好回了他的话,为何他看起来脸色更加可怕了。
“她走前……可留了什么话?”
婢女支支吾吾不敢讲,直到他喊出句‘讲’时,她才断断续续地开始说,“其实、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说,如果您来了问起,就说、就说,她没输,她只是觉得没意思。”
谢予喃喃道,“……没意思?”
*
听文殿内一切依稀如旧,萧安虽说在林献的提议下卸了谢予的权,让他归隐,私心里却仍然是敬重过这位年少时的先生的。
夜里谢明非站在屋檐下看大雨磅礴,折风不知从何处端过来一盆海棠,“主人,这是你前几年种的那盆海棠,没想到居然开花了。”
可是他家主人看也没看一眼,只淡淡扫着面前这场雨,好久之后才回了句,“不,海棠谢了。”
自古都是以花殉人,他如今却想殉他的花。
若有来生,愿折一缕清风,渡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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